书房里的赵临安看完了折子，瞥见小榻上扔着的账本，闲来无事便翻了翻。越看越震惊，小春楼开了大半年，竟然已经赚了近上万两，抵得上他一年多的俸禄了。
“周叔，如今京城的饭馆都赚得如此多银两吗？”
周洪正端了点心来放在桌上，见他手中拿着账本，眯眼笑道：“哪里能都这样赚银子呢！是夫人心思灵巧，总能想出些新鲜花样，又经营有方，这才能笼络住食客的胃，让小春楼在京城站稳脚跟。”
他双手交叠在身前，继续道：“不仅如此，夫人还将府中打点得很好，时常问我少爷您官场上有哪些需要打点的地方，按时选了礼品叫我送去，就连府中和铺子里的伙计也都涨了工钱，好生对待着，而今下人之中，没有说夫人不好的。”
赵临安默默地听着，很是受用的样子，一只胳膊垫在脑后，仰面躺在踏上，一只腿翘在另一只腿上，脚尖慢慢地在空中点动，一下又一下。
屋中静默了片刻，周洪正想要退下，忽听见他又问道：“周叔，你觉得云霜如何？”
周洪一顿，摸不清他问这话的意图，只好简单回答：“少夫人自然是极好的人。”
“与你最初见到她时相比呢？”
“初见之时，只觉得少夫人做事沉稳，不太爱笑，如今性子倒是活泼了些，比那时看着高兴了很多，老奴看来，如今倒是比初见时更像是这个年岁的人了。”
赵临安盯着屋顶的横梁，像是在听，又像是在出神，半晌，语气淡淡地轻声道:“一开始，我以为她同其他女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性子沉闷的很，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那样死气沉沉的女子。”
“后来，我嫌弃她被退过婚，总觉得这桩亲事给我抹了黑，听见她要开铺子，以为她做事莽撞，精于算计，把她往坏里看得很不堪。”
他回忆起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端午时喝醉的她，宴会上隐忍的她，庆功宴上有大义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看见的只有她嫣然笑着的样子，那是他觉得她最好看的样子。
“再后来，我才发现，她不一样。”
他这话说的有些没头脑，周洪却听明白了，像一位温和的父亲一般笑着问他，“如今呢？”
他停下来动作，慢慢闭上眼睛，眼前剩下的只有她小小的身影，她歪头叫他“临安”的样子，这样想着，他不禁勾了勾唇角，睁开双眼，眼底暗藏着翻涌的浓烈情绪，语调醇和，像是说给周洪，又像是说给他自己。
“如今，在我眼中，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和别人一样了。”
……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初冬时节，京城昨夜飘了一点小雪，今早起床时地上覆盖着薄薄一蹭白，像是一层白纱笼在大地之上，隐约透露出下面的颜色，像是昭告着生命的沉寂与深藏。
李云霜向来不爱萧瑟的冬季，早早买了红色的大灯笼挂在小春楼门口，映衬着屋顶的白雪，看着热闹又喜庆。冬日天冷，百姓大多不愿意出门，店里的生意自然比不上其他时候，不过李云霜也不长吁短叹的发愁，冬日自有冬日的乐趣。
她呵口气在手心，合起手掌搓了搓，用小木棍在灶坑之中刨了两下，刨出几个圆溜溜的红薯。她最喜欢冬天捧着一个滚烫的红薯坐在门口一边吃一边看着来往的路人，只不过如今坐在门口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她和金桔，谢宁肩并肩地坐着，缩着脖子，掰开红薯大大咬上一口，再呵出一阵浓浓的白雾，活像三个圆溜溜冒烟的小土豆。
街上行人大多脚步匆匆，不是急着回家便是急着进铺子，总之是不愿在寒冷中多停留一秒钟的。零星的行人之中，有一位穿着暗黄色袈裟的缓步行者引起了李云霜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