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风料峭,屋内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断涌出来的鲜血打湿一片片纯白的汗巾,将水桶里的水全都染成了刺目的鲜红。

    不受宠的小妾脸色煞白,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她从下午挣扎到了深夜,在比起接生更像是在跳大神的稳婆的帮助下,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

    除了一张脸之外,她其实没有任何讨人欢心的地方。于是等家主看腻了她这张脸后,她立刻就被赶到了最角落的院子住。天寒地冻,没有仆人来打扫,雪化了再冻住,地面上就这样生了一层薄薄的冰,再撒上了新雪,滑得根本站不住人。

    她那天想像往常一样出来散散步,晒晒太阳,结果没走几步便脚一滑,直接摔倒了。

    孩子不是足月生的,她担心他会活不下去,于是勉强支撑着自己脆弱的神经,直到微弱的啼哭声响起,她才稍稍放心下来。

    产婆随意往婴儿的腿间一瞥,又像是不可置信般瞪大双眼。她反反复复确定了好多次,终于哆哆嗦嗦地惊叫了出声。

    这声尖叫把在昏迷边缘的她又吵醒了——看稳婆的动作,她几乎要把这个孩子丢出去。

    躺在床上的女人立刻挣扎起来:“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呢?

    他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唐霜从梦中猛然惊醒,一低头又看到了趴在自己怀里熟睡的薛燕。屋内还是漆黑一片,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睡上多长时间。

    母亲想靠生孩子夺回地位的计划失败了,这一切全因为自己畸形的身体。于是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都没来看她一眼,而是抱着自己又纳的新一房小妾,随意敲定了她的命运。

    刚刚生完孩子的母亲被丢到这个小小的院落自生自灭,她活下来了,但是没有活很久,在他七岁的时候,母亲死了。

    他生在一个冬天,母亲也死在一个冬天。平心而论,母亲对他不坏,一碗粥总有他的一半,硬馒头她也会烤软再撕给他一块,逢年过节分到的几个汤圆母亲也会留给他一个,但母亲从来不和他说话。

    直到她死前的那一夜,她翻出了自己压在箱子底下的旧婚衣,穿上给自己看。她第一次对他说话,她说,她觉得红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颜色。

    第二天,他从外面回来,看到了用红绸子上吊的母亲,而那段红绸是从旧婚衣上撕下来的。

    其实他长大后便没必要再回来,但母亲的骨灰和灵位都在唐家。他受制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不得不继续留在这个家里、为这个家工作,而每年能回来的短暂时光,是他与母亲为数不多可以相处的机会。

    唐霜又低头看了一眼薛燕。

    睡前她和自己明明还隔着一层被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就滚入了自己的怀里。她轻轻浅浅的呼吸落在唐霜的胸口,引起了一阵不知来处、莫名其妙的悸动。

    果然,哪怕一觉睡醒再看,这件事还是十分荒唐。